《浣溪沙·蓼岸風多橘柚香》是五代宋初時期詞人孫光憲創(chuàng)作的一首詞。此詞寫送別之情,詞意含蓄。上片寫景。首句以樂景橘袖飄香反襯惜別之情。后兩句寫人去后,主人公“江邊一望”之景。其中,江天空寂與片帆孤光相映,寫出離情之凄苦。下片抒情。前兩句寫目送心隨以表現(xiàn)依依離情,對仗工穩(wěn),構思新巧,意境優(yōu)美,感情深摯,成為傳誦的名句。末句從主人公的心理寫他遙祝對方,希望日后他能記住這瀟湘的美景。
浣溪沙
蓼岸風多橘柚香。江邊一望楚天長。片帆煙際閃孤光。
目送征鴻飛杳杳,思隨流水去茫茫。蘭紅波碧憶瀟湘。
⑴蓼岸:開滿蓼花的江岸。蓼,紅蓼,秋日開花,多生水邊。橘柚:橘和柚兩種果樹。
⑵楚天:古時長江中下游一帶屬楚國。故用以泛指南方的天空。
⑶片帆:指孤舟。孤光:指片帆在日光照耀下的閃光。
⑷征鴻:遠飛的大雁,此喻離別而去的親人。杳杳:深遠貌。
⑸蘭紅:即紅蘭,植物名,秋開紅花。江淹《別賦》:“見紅蘭之受露,望青楸之催霜?!睉洖t湘:比喻分別在天涯的親人,相互在殷切地思念著。傳說舜南巡時,其妃娥皇、女英未同行,她們深感不安,隨后趕去。在洞庭湖畔時,聞舜已死,悲痛不已,溺于湘水而死。
長滿蓼花的岸邊,風里飄來橘袖濃濃的香,我佇立在江邊遠眺,楚天寥廓,江水滔滔流向東方。那一片遠去的孤帆,在水天交匯處泛起一點白光。
我的目光追隨著飛去的鴻雁,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遠方。思緒有如不盡的江水,隨著茫茫的江濤漂蕩。秋的紅蘭,江的碧波,一定會讓他懷念深情的瀟湘。
孫光憲(約895—968),五代宋初詞人。字孟文,號葆光子。陵州貴平(今四川仁壽東北)人。出身農(nóng)家,少好學。唐時為陵州判官。天成初(公元926年前后)避地江陵,后事南平三世。累官檢校秘書少監(jiān)兼御史中丞。公元963年(乾德元年)歸宋。入宋后,授黃州刺史。《花間集》稱孫少監(jiān)。性嗜經(jīng)籍,聚書凡數(shù)千卷,??背瓕懀隙惠z。著有筆記《北夢瑣言》。工詞,《花間集》和《尊前集》錄其詞凡八十四首,風格與“花間”的浮艷、綺靡有所不同。劉毓盤輯入《唐五代宋遼金元名家詞集六十種》中。又有王國維輯《孫中丞詞》一卷。
孫光憲寫了十九首《浣溪沙》,這首是其中較好的抒情詞。此作的抒情特點,不是直抒胸臆,而是借寫景之筆,來抒發(fā)熾熱的惜別留戀之情。
從詞中描寫的景象看,此是作者在荊南做官時所寫。描繪的是中國長江兩岸深秋時節(jié)的景色,一種特定的典型環(huán)境。
首句是寫主人公送別親人時,在江岸上看到的喜人景象。蓼花盛開,清風徐徐,傳來陣陣桔柚的芳馨。在這蓼花爭艷,桔柚成熟的季節(jié),與親人團聚,品嘗蜜桔甜柚,該是很美好的。此時此刻,親人卻突然離別而去,這實在令作者感到惋惜。令人喜悅的景象,只寫一句,在剎那之間,便轉入抒發(fā)惜別之情,這種構思恰到好處。否則,過多的描寫喜悅景色,便會沖淡惜別之情,改變詞作的基調(diào)。
第二句“一望”二字,頗能傳神,表現(xiàn)了主人公頃刻之間由喜悅變?yōu)閼n愁的神態(tài)。第三句緊承第二句,在寫景上,與第二句構成不可或缺的完整畫圖。僅看“片帆煙際”四字,可以說是一幅優(yōu)美的風景畫。第二句描寫的是高遠清廓的“楚天”。第三句描寫客人乘坐小船,孤身只影,在煙水迷漫的江流飄蕩。天上地面,景色凄清一片。江邊船上,感情密切相連。僅看“片帆煙際”四個字,可以說是一幅優(yōu)美的風景畫。配上“閃孤光”三字,就突然改變了詞句的感情色彩,給人一種孤寂凄清之感,寫景與抒情結合得相當完美,有渾然一體之妙。
此詞在抒情上,采用的是遞增法,層層深化,愈轉愈深。過片兩句惜別留戀之情達到高潮。上句是寫目送,下句是寫心隨,構思新穎巧妙,對仗工整,意境深遠,確是風流千古的名詞。這兩句采用象征手法,以“目送征鴻”遠去,象征依依不舍地送別親人,以“目送征鴻”,象征心跟著親人遠去。結句似深情目送遠帆時的默默祝愿。遙與“蓼岸風多橘柚香”首尾呼應,寫出了瀟湘美景,筆觸又飽含深情。整首詞句句寫景,又句句含情,充滿詩情畫意,堪稱佳作。
湯顯祖評《花間集》:“王弇州稱‘歸來休放燭花紅’、‘問君還有幾多愁’直是詞手,假如此等調(diào),亦僅隔一黍耳?!?/p>
王奕清《歷代詞話》引孫洙:“小詞有絕無含蓄自爾入妙者,孫葆光之《浣溪沙》也?!?/p>
陳廷焯《云韶集》:⑴“‘片帆’七字,壓遍古今詞人?!雹啤啊W孤光’三字警絕,無一字不秀煉,絕唱也?!?/p>
王國維《人間詞話附錄》:“昔黃玉林賞其‘一庭疏雨濕春愁’為古今佳句,余以為不若‘片帆煙際閃孤光’,尤有境界也?!?/p>
俞陛云《五代詞選釋》:“昔在湘江泛舟,澄波一碧,映似遙山,時見點點白帆,明滅于夕陽煙靄間,風景絕勝。詞中‘帆閃孤光’句足以狀之。‘蘭紅波碧’殊令人回憶瀟湘也?!?/p>
李冰若《栩莊漫記》:“‘片帆’句妙矣。‘蘭紅波碧’四字,惟瀟湘足以當之,他處移用不得,可謂善于設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