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俗世奇人》是馮驥才創(chuàng)作的短篇小說集。各篇文字極精短,半文半白,帶有“三言兩拍”筆意。
書中所講之事,多以清末民國初天津的市井生活為背景,每篇專講一個人物的本領(lǐng)及事跡,素材均收集于長期流傳在天津的奇人異事。
2018年8月11日,《俗世奇人》獲第七屆魯迅文學(xué)獎短篇小說獎。
全書各篇文字極精短,半文半白,帶有“三言兩拍”筆意。書中所講之事,又多以清末天津市井生活為背景,每篇專講一個傳奇人物的生平事跡,素材均收集于長期流傳津門的民間傳說,故事生動有趣,惟妙惟肖,使人物躍然紙上,令人驚嘆不已。
《刷子李》講述了一個粉刷匠的傳奇故事。此人手藝極高,外號刷子李。他要是給您刷一間屋子,屋子里什么都不用放,單坐著,就如神仙一般快活。最讓人叫絕的是,他刷漿時一必穿一身黑,干完活,身上絕沒有一個白點。他還給自己立下一個規(guī)矩,只要身上有白點,白刷不要錢?!边@么一個自信能干的人,在一次刷墻時被徒弟曹小三看到了“破綻”,褲子上出現(xiàn)了一個白點,黃豆大小。小說極力寫徒弟的恐慌,怕師傅難堪,不敢說,也不敢看,可忍不住還要掃一眼。而師傅呢,卻神情鎮(zhèn)定地喊徒弟過來看。刷子李手指捏著褲子輕輕往上一提,那白點即刻沒了,再一松手,白點又出現(xiàn)了。原來是剛才抽煙時一不小心燒的一個小洞,這更加突出刷子李的手藝高超。
《泥人張》寫了天慶館里的一場小沖突:財大氣粗的鹽販子海張五,拿泥人張找樂子,說他在褲襠里捏泥人,泥人張沒有回擊,而是左手伸到桌子下邊,從鞋底摳下一塊泥巴,飛快捏弄,隨后手一停,原來是把海張五的腦袋捏了丟在桌上,第二天,北門外估衣街的幾個小雜貨攤?cè)呛埼宓哪嘞?,旁邊貼著白紙條上面寫著“賤賣海張五”。海張五只得花大價錢連模子帶泥人全買走,才算平息了這場笑話。
《蘇七塊》中,講述了一個傳奇的正骨醫(yī)生,他的正骨手法,不像治病,倒更像變魔術(shù)。手指一觸,隔著皮就能感覺到肉,里頭怎么回事,頓時就知道了。忽然雙手像一對白鳥似的,上下翻飛,疾如閃電,只聽咔嚓一聲響,不等病人感覺到疼痛,斷骨頭就接上了。他在天津有個規(guī)矩:凡來瞧病,無論貧富親疏,必得先拿七塊銀兒碼在臺子上,他才肯瞧病,否則絕不搭理。因此得名蘇七塊。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牙醫(yī)華大夫,面對摔壞胳膊的三輪車夫張四,蘇七塊對他的疼痛叫聲無動于衷,因為車夫拿不出七塊,而華大夫從后門繞出,悄悄把七塊銀兒給了張四。張四的胳膊捏了幾下就接好了,蘇大夫送了藥,而后又把七塊錢還給華大夫,并告訴華大夫,不是自己心不善,而是規(guī)矩不能改。
《藍眼》講述了古玩行的故事,藍眼是江棠的外號,在鍋店街裕成公古玩鋪做事,令看畫,善長識別假畫。藍眼的外號來源于他的近視鏡,鏡片厚得賽瓶底,顏色發(fā)藍,關(guān)鍵是“他看假畫,雙眼無神,看真畫,一道藍光”。藍眼鑒定了一幅名為“大滌子湖天春色圖”為真畫,花了十八兩黃金買下。正得意時,外面出來流言,說裕成公的這幅畫是假的,而針市街一個姓崔的人家里有真畫。裕成公的老板咚五爺也心里發(fā)毛,請藍眼去崔家看看。藍眼去崔家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這次看走了眼,和咚老板商量花了七十兩黃金買下崔家的真畫,回家一比,卻發(fā)現(xiàn),原先那幅是真的,剛買下的反倒是假的。自此,他得了一場大病,從此躺下,再沒起來。
《死鳥》中,死鳥是賀道臺的雅號,他有兩樣能耐,伺候頭兒,伺候鳥。伺候頭兒就是拍馬屁,當撒氣簍子;伺候鳥,是因為他對鳥兒們的事全懂,經(jīng)他那雙小胖手一擺弄,毛兒鮮亮,活蹦亂跳。但是賀道臺最后卻栽在了一只八哥身上。這只八哥是林先生送他的,極難馴服,但模仿性又很強,能熟記人們平時一隨意說的種種話,比如賀道臺跟夫人說的“太太起痱子了吧”。賀道臺得意這鳥,一日把裕祿大人請到家做客,八哥聽到“裕祿”二字,“忽然翅膀一抖,跟著全身黑毛全爹起來,聲音又高又亮地叫道‘裕祿那王八蛋!”’至此給賀道臺惹了禍,等賀道臺去抓扯它籠子時,它飛出來,落在樹上,學(xué)著賀道臺罵道‘死鳥,死鳥?!弊源?,賀道臺得了這個外號。
《酒婆》里,寫了一個孤苦無助的老婆子,每天花兩角錢來買醉。酒婆沒有名字,衣衫破爛,頭發(fā)亂、臉色黯,賽個叫花子。她生活的辛苦不用多說。喝酒也不是什么特別的技能,可是馮驥才卻寫出了這個酒婆喝酒后的醉態(tài),極為有仙氣,‘上擺下?lián)u,左歪右斜,悠悠旋轉(zhuǎn)樂陶陶,看似風擺荷葉一般毒逢到雨天,雨點淋身,便賽一張慢慢旋轉(zhuǎn)的大傘”。小說的重點其實不在酒婆,她的醉酒之美和賣酒人的丑形成鮮明對比,“老板人奸”,只四個字就概括了這個首善街上酒店老板的特點。他往酒里摻水,大家明知這一點,卻誰也不捅破這一層。等到老板娘懷孕,老板良心發(fā)現(xiàn),不再摻水時,悲劇就發(fā)生了,酒婆不明狀況,在本該酒醒的十字路口,遭遇慘事。老板卻開始懷疑自己想做好人的想法。
晚清光緒年間,天津衛(wèi)本是水陸碼頭,居民五方雜居,性格迥然相區(qū)別,然而,燕趙之地,血氣剛烈;水咸土鹽,風俗習慣強悍。近一百多年來,列舉所有中華大災(zāi)大難,沒有一個不首當其沖,于是產(chǎn)生出各種怪異人物,既在顯赫上層,又在市井民間。作者聽的很多,長記在心,所以,作者隨想隨記,描繪了解放以前出現(xiàn)的社會風土人情;每個人一篇,各不相關(guān),最后寫成一書,名為《俗世奇人》。
馮驥才,男,1942年出生于天津,浙江寧波人。民進成員。1960年畢業(yè)于天津塘沽中學(xué)。歷任天津市男子籃球隊隊員,天津國畫研究會職業(yè)畫家,天津工藝美術(shù)大學(xué)繪畫教師,中國作協(xié)天津分會專業(yè)作家?,F(xiàn)任天津市文聯(lián)主席,中國小說學(xué)會會長,中國民間文藝家協(xié)會主席,中國作協(xié)第四屆理事及第五、六、七屆全委會委員,中國文聯(lián)副主席,民進中央副主席,全國政協(xié)常委,聯(lián)合國科教文國際民間藝術(shù)組織副主席。兼為畫家。曾在中國各大城市和奧地利、新加坡、日、美等國舉辦個人畫展。1977年開始發(fā)表作品。1979年加入中國作家協(xié)會。著有長篇小說《義和拳》、《神燈前傳》,短篇小說集《雕花煙斗》、《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》、《俗世奇人》,散文集《珍珠鳥》、《巴黎·藝術(shù)至上》,中篇小說《感謝生活》、《三寸金蓮》等各種作品集38部,另有大型畫集六部。
小說中既有作家想要肯定的人物,比如刷子李、泥人張、張大力、狗不理等,他們具有時代的工匠精神,是每個行當里的能耐人,他們對手藝的講究,對事業(yè)的執(zhí)著,對生活的認真是值得當代人學(xué)習的?!端资榔嫒恕防镞€有一部分是褒貶都有的,比如蘇七塊,妙手回春的同時,缺少點醫(yī)者仁心;藍眼,火眼金睛的同時,缺少點自信。還有一部分則是作家諷刺批判的對象,比如死鳥賀道臺、酒里摻水的酒店老板、靠賣嘴皮子的楊巴等,在他們身上讀者看到了良知和道德的欠缺。作家用看似輕松的筆調(diào),寫出了對民族前途的憂思。
作者以境寫人,即以社會背景寫人,包括地域風貌風土人情、生活風尚、生活環(huán)境等,所寫文字真實地刻畫了天津衛(wèi)在晚清光緒年間所特有的社會風貌,是當時經(jīng)過長期社會選擇而形成的強者生存,弱者淘汰受窘的規(guī)則加以佐證的作品。
馮驥才移植天津相聲語言的特點,在《俗世奇人》中運用大量的富于詼諧、嘲諷和節(jié)奏性的語言進行敘事,給小說籠罩上了一層“津味”色彩。如《死鳥》中有一段對賀道臺伺候上司“心得”的描寫,堪稱經(jīng)典,“摸透上司脾氣,知道嘛的時候說嘛,嘛的時候不該說嘛;挨訓(xùn)時俯首帖耳,挨罵時點頭稱是……就這種不是人干的事,賀道臺卻得心應(yīng)手,做得從容自然。人說,賀道臺這些能耐都出自他的天性。說他天生是上司的撒氣簍子,一條順毛驢,三腳踹不出個屁來,對嗎”這段宛如相聲開場白即“墊話”的敘事方式活生生地“畫出”了賀道臺阿諛奉承、巴結(jié)上司的丑陋嘴臉。其中“嘛”、“撒氣簍子”、“順毛驢”、“三腳踹不出個屁來”等方言俗語的使用給小說增添不少喜劇效果,減少了閱讀時由于文化差異造成的隔膜,增加了親切感。另外,馮氏小說語言“節(jié)奏性與音樂性都很強”,上述一段層次分明,第一層是伺候上司的“準則”,第二層是賀道臺伺候上司的“天性”;而且每個小句舒緩自如,不急促,不突兀。這種別致的語言風格正如相聲語言一樣,富于節(jié)奏感。而《洋相》一篇則通過“抖包袱”的語言形式來諷刺崇洋媚外的中國人。
馮驥才在《俗世奇人》中創(chuàng)作了大量的奇人奇事,這種情節(jié)的描寫也借鑒了相聲表演的模式,這在書中主要表現(xiàn)為“捧哏”、“逗哏”的情節(jié)模式。對口相聲就是兩個人一起表演的相聲,一個是“捧哏”,一個是“逗哏”。一個“逗”,一個“捧”(但大多以反對或拆臺為主),綠葉襯紅花,在雙方交鋒中引起喜劇效果。其實,在馮驥才先前的一些小說中也表現(xiàn)出了這種情節(jié)設(shè)置上的二元對立模式,有的研究者對此進行指出:“馮驥才的小說在情節(jié)設(shè)置上的這種處理也體現(xiàn)出了一種對立的結(jié)構(gòu)樣式。所謂的對立結(jié)構(gòu),就是在小說的敘事過程當中,在情節(jié)的安排上所體現(xiàn)出的一種‘突轉(zhuǎn)’?!倍端资榔嫒恕分芯陀泻芏嗥≌f延續(xù)了這種對立的情節(jié)模式,并且完成了“突轉(zhuǎn)”的效果。如《小達子》,小達子本是電車上的小偷,有一次偷東西時遇到高人反被偷,二人針鋒相對,各自“斗法”,最后中年男子得勝,抖出包袱:“你笨手笨腳也想干這個。”馮驥才用這種雙人相聲的形式將故事情節(jié)支撐起來,顯得非常干脆、利索。更為叫絕的是名篇《泥人張》,泥人張與海張五的對立更具有典型性。先由捧哏引起矛盾(暴發(fā)戶海張五挑釁泥人張)——“觀眾”看熱鬧——逗哏先拋出一個“包袱”(泥人張用鞋底泥隨手捏出了一個活靈活現(xiàn)的只有核桃大小的海張五)——捧哏再次拆臺(“這破手藝也想賺錢,賤賣都沒人要”)——逗哏再次抖出“包袱”(“賤賣海張五”)。捧哏不斷激起矛盾,逗哏不斷拋出“包袱”;捧哏完敗,逗哏完勝;在逗哏沒用語言只用動作的情況下達到喜劇效果。流露出作者對手藝人泥人張不懼權(quán)貴、剛直不阿精神的贊揚,對暴發(fā)戶海張五仗勢欺人的丑惡嘴臉的批判??梢姡@種對口相聲的情節(jié)模式在《俗世奇人》中也進行了淋漓盡致的運用。由此觀之,“捧哏”、“逗哏”的情節(jié)模式在《俗世奇人》中有大量表現(xiàn),構(gòu)成了全書主要的故事結(jié)構(gòu)。
2020年4月,列入《教育部基礎(chǔ)教育課程教材發(fā)展中心中小學(xué)生閱讀指導(dǎo)目錄(2020年版)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