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瀟湘竹石圖》采用長卷式構圖,以湖南零陵以西的瀟湘二水合流處為背景,畫面上景物不多,只土坡一片、石頭兩塊、疏竹幾叢;“左右煙水云山,渺無涯際,恰似湘江與瀟水相會,遙接洞庭,景色蒼?!?,畫卷之末,題有“軾為莘老作”字樣。
《瀟湘竹石圖》上有元明26家計3000多字的題跋,這些題跋有的敘事,有的賞析,有的僅是發(fā)表贊嘆之情。
蘇軾繪畫喜作枯木竹石,所作之物象,多形象簡練卻寓意豐富。蘇軾作畫用筆頗具書法意味,為后世文人畫“書寫化”用筆提供了寶貴的經驗??菽局猓K軾十分喜愛竹子,曾有“寧可食無肉,不可居無竹”之句。蘇軾畫竹初師文同之法,但蘇軾所作之竹“大抵寫意,不求形似”,是典型的文人畫創(chuàng)作風格。
《瀟湘竹石圖》卷末端題有“軾為莘老作”五字款識。明代廬陵人吳勤考證,畫作為蘇軾在黃州時(公元1080年—1085年)贈予孫莘老的墨寶,落款中的“莘老”,即孫覺,東坡同年進士,孫覺與蘇東坡在政治上觀點相同,思想也非常接近,后來與東坡一起橫遭政治迫害。
蘇軾(1037年1月8日—1101年8月24日),字子瞻,又字和仲,號鐵冠道人、東坡居士,世稱蘇東坡、蘇仙。漢族,眉州眉山(今屬四川省眉山市)人,祖籍河北欒城,北宋文學家、書法家、畫家。
蘇軾是北宋中期的文壇領袖,在詩、詞、散文、書、畫等方面取得了很高的成就。其文縱橫恣肆;其詩題材廣闊,清新豪健,善用夸張比喻,獨具風格,與黃庭堅并稱“蘇黃”;其詞開豪放一派,與辛棄疾同是豪放派代表,并稱“蘇辛”;其散文著述宏富,豪放自如,與歐陽修并稱“歐蘇”,為“唐宋八大家”之一。蘇軾亦善書,為“宋四家”之一;工于畫,尤擅墨竹、怪石、枯木等。有《東坡七集》、《東坡易傳》、《東坡樂府》等傳世。
主題
竹與石在中國繪畫題材中備受青睞,久盛不衰。蘇軾也偏愛“竹石”題材,《瀟湘竹石圖》正是其繪畫藝術的代表作品之一。
蘇軾為“文人畫”的倡導者,在中國美術史上有著不可抹殺的功績,但其所留傳至今的畫作極為稀少。透過《瀟湘竹石圖》折射出的是一種人與自然和諧發(fā)展的生存道理,流露出作者對事物認知的態(tài)度和思想感情,顯示出作者的繪畫藝術已達到造極的境界。
技巧
《瀟湘竹石圖》是蘇軾利用近水與云水、蹲石與遠山、筱竹與煙樹強烈的對比作為畫面的焦點展開描繪,畫面自遠至近而又及遠,繁簡、大小、疏密、動靜等布局合理,段落分明,層次豐富,結構嚴謹。同時以瀟湘二水的交匯點為中心,從而使畫面出現驚濤拍岸般的高潮。圍繞這個高潮,畫面演變出此起彼伏的煙水云山:那寬敞延綿的瀟湘二水使人心境開闊;寧靜深寂的遠野令人心曠神怡;煙樹掩映下的對岸讓觀者賞心悅目,山川物態(tài),應有盡有,意境盎然。蘇軾在創(chuàng)作中始終把握以寫瀟湘二水上下萬物寓“水”之意境的立意。
《瀟湘竹石圖》中亦可看到濃淡不一的竹葉,從竹子長勢分析,有些以淡墨畫出者殊無解釋成葉背的可能。特別是所畫之末端翻卷的竹葉,墨色全然如一,并未因翻出背面而有濃淡之別。其所以雜用濃墨淡墨,為了使畫面富于變化,且使本來相當密集的竹葉不給人以壅塞之感。在這幅畫上,用淡墨所畫之葉為數不少,在用濃墨畫出的葉子中作無規(guī)律的穿插,而為了整體的連貫性,遂在葉間增加許多小枝。不過與后世習用的“淡踢枝、濃撇葉”的做法不同,小枝的墨色很深,透過葉面仍可看到。蘇軾畫的竹葉逼真,長短闊狹渾如天成,葉尖既铦銳又鮮活,楚楚有生氣。所畫卷折的葉子用筆圓轉翻跳,一氣呵就。竹竿則以楷書及行書撇、捺、豎、橫等筆法寫就,筆筆到位,“用筆秀嫩,風韻高標,絕無畫家氣味,顯然為文人之筆”。 ?
構圖
《瀟湘竹石圖》采用長卷式構圖,以闊遠、迷遠、幽遠之勢,除了使畫面充滿張力之外,還可以使畫面富于一種靈性的變化,使人在“窄窄畫幅”內如閱千里江山,這是他嚴謹的創(chuàng)作思維與浪漫主義手法相結合的產物,是一種高度的藝術概括。展開畫卷,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遠山煙水,可謂“景物至絕而微茫縹緲”。慢慢的又露出了“風枝雨葉瘦土竹,龍蹲虎踞蒼蘚石”和湍流之水,此圖畫石“磊落雄壯,蒼硬頑澀,礬頭菱面,層疊厚薄,覆壓重深”,寫竹“其茂梢勁節(jié),吟風瀉露、拂云篩月之態(tài),無不曲盡其妙”,其水則猶如“輸瀉跳蹙之勢,洶洶欲崩屋”。好一派緊張熱鬧氣氛,扣人心弦。沿水勢而上,激流漸緩,淡墨點染的煙水、云山、遠樹使構圖更有一種險中取勝和搏動、層次豐富的藝術效果。
《瀟湘竹石圖》在構圖上始終注意主次、輕重、繁簡、動靜等藝術對比以及連接貫通的藝術效果。
歷史學家鄧拓:“千秋何幸留遺墨,畫卷瀟湘竹石奇”。
中國美術館副館長梁江:“美術館珍藏的這幅蘇軾孤本價值連城”。
《瀟湘竹石圖》的蛤蟆石以清淡、空靈、松散之筆草草而成,石似卷云皴,實則是無皴法,信手寫出而不求形似,與日本永青文庫所藏其《古木怪石圖》中的蛤蟆石如出一轍。從技法來看,其采用飛白法寫石,頗具書意。由于是草創(chuàng),難以同元代以后成熟的石畫相提并論,但由于是首創(chuàng),其重大的歷史意義就難以估量了。
元元統二年(1334年),湖南書畫收藏家楊元祥是畫作中第一位留下墨跡的文人,十五年前,楊元祥在湘中故家見過蘇軾此畫,現在湘中故家欲將其出售,楊元祥便引薦南京梁臺杜德甫購之,并作題記。
明洪武三年(1370年),梁臺李秉中從杜氏手中購得此卷,如獲至寶,由李秉中之子李從善重新裝裱后藏于家中,李從善從此繼承父親意愿,對此卷“珍藏愈固”。
明嘉靖三十七年(1558年),金陵李家的傳人李甲峰攜此卷來到江陽,在這里偶遇明代文學家楊慎,席間楊慎在畫作上留下了一篇賞析的七言跋文,楊慎的墨寶對于《瀟湘竹石圖》無疑增色不少,而跋文本身也具有珍貴的藝術價值。
到了近代,《瀟湘竹石圖》的私人收藏者有兩位,第一位是北洋軍閥吳佩孚的秘書長白堅夫。北洋軍閥統治時期,白堅夫在北京風雨樓古玩店中買走了蘇東坡的兩幅傳世珍品:一是《枯木怪石圖》;一是《瀟湘竹石圖》。前者是風雨樓主人從一個山東收藏者手中買來的,后者則是風雨樓的藏品??箲?zhàn)時期,白堅夫把《枯木怪石圖》賣給日本人,《瀟湘竹石圖》成為國內唯一的蘇東坡畫作。
1961年,白堅夫經濟困難,決定把《瀟湘竹石圖》賣掉。他曾專程到上海,卻沒賣出去,后來又來到北京。白堅夫把《瀟湘竹石圖》拿給他的熟人、國家文物管理局文物處處長張珩看,但是鑒定過程中有專家認定這是贗品。白堅夫一氣之下,卷起畫走了。
原來嘉靖三十七年(1558年),明代楊慎在四川瀘州(江陽)除了為《瀟湘竹石圖》題跋之外,還曾經為另一幅元人臨摹東坡壁畫的《風雨竹枝圖》題跋。兩幅畫作都下落不明,一些學者誤認這兩幅圖卷為同一幅畫卷,否認《瀟湘竹石圖》為東坡真跡。白堅夫聽說沈陽故宮博物院的楊仁鎧先生在京開會便找到楊,楊仁鎧就推薦他去找鄧拓,巧的是鄧拓也正在急急尋找這位白先生的下落。一次鄧拓從外地出差回來,榮寶齋的畫家許麟廬告訴他,前幾天一位四川來的老先生曾拿著一幅蘇東坡的手卷《瀟湘竹石圖》來榮寶齋詢問價格。由于客人要價較高,榮寶齋一時難籌措到錢,那位客人走了。鄧拓于是拜托許麟廬打聽這位客人的去向。
《瀟湘竹石圖》在圈子內引起不小轟動,但是畫作的真?zhèn)螀s一時成為難題。蘇東坡的畫跡,從來只見書載,不見畫卷。鄧拓認為,蘇氏的真跡肯定是稀世珍寶,應當弄個究竟。正在這時,畫家周懷民告訴鄧拓,他家有一本日本出版的畫冊,其中印有蘇東坡的《枯木怪石圖》,鄧拓立刻趕到周家,一邊仔細地端詳這張不足一尺見方的珂珞版印刷品,一邊聽周懷民介紹蘇東坡繪畫的特點。
這一天,畫家許麟廬帶白堅夫及《瀟湘竹石圖》找到鄧拓。白堅夫的歷史背景特殊,鑒于當時的特殊年代,許麟廬只介紹畫,并不介紹賣畫的主人。展開畫卷,“雋逸云氣撲面而來,畫面上一片土坡,兩塊怪石,幾叢疏竹,左右煙水云山,涉無涯際,恰似湘江與瀟水相合,遙接洞庭,景色蒼茫,令人心曠神怡。徘徊凝視,不忍離去?!编囃睾髞韺⒆约河^畫時感受寫在了《蘇東坡〈瀟湘竹石圖卷題跋〉》一文中。
鄧拓鑒賞良久,才興奮地對白堅夫說:“你這幅畫我也不能辨別真?zhèn)?,但它的珍貴是毋庸置疑的,很有研究價值。我雖然十分喜歡,但囊中羞澀,老先生你準備要多少錢?”話音未落,白先生激動地說:“由你保存我就放心了,關鍵在于我遇到了知音?!编囃卣f:“古書記載蘇軾流傳在世的畫跡就只《枯木怪石圖》、《瀟湘竹石圖》兩幅。若我能有幸珍藏一幅,乃我的幸事?!?/p>
白堅夫看到鄧拓對這幅畫十分看重,認為自己遇到了“知音”,于是價錢很快談妥,雙方同意作價5000元(也有說是3000元)。當時5000元不是一個小數目,鄧拓答應當即付給2000元,其余3000元三天內全部還清。為湊足這筆錢,鄧拓請來榮寶齋的經理和畫師,忍痛從個人存畫中挑選出24幅,經畫師作價,湊足了3000元。鄧拓成為《瀟湘竹石圖》的最后一位私人藏家。
鄧拓購畫后旁征博引寫出《蘇東坡〈瀟湘竹石圖卷題跋〉》一文,和該幅畫一同在《人民日報》發(fā)表。
1964年鄧拓請許麟廬幫忙從自己收藏的古畫中精心選出包括《瀟湘竹石圖》在內的144件佳品,經過仔細斟酌,小心押上他的收藏印后無償捐獻給了中國美術家協會。捐贈活動非常平靜,沒有儀式,甚至沒有一紙證書。蘇東坡的《瀟湘竹石圖》成為中國美術館的鎮(zhèn)館之寶。
1984年春,國家文物局組織了謝稚柳、啟功、楊仁鎧、劉九庵、徐邦達等文物專家,對《瀟湘竹石圖》進行鑒定,確認鄧拓保存并捐贈的《瀟湘竹石圖》是蘇東坡的真跡。
2012年1月16日—4月10日《瀟湘竹石圖》在中國美術館展出。
2020年1月19日至2020年3月28日,《瀟湘竹石圖》在“中國美術館新年展:向捐贈者致敬——中國美術館藏捐贈作品展”中展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