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飲湖上初晴后雨二首》是宋代文學(xué)家蘇軾的組詩作品。這兩首詩贊美西湖美景,寫于詩人任杭州通判期間。第一首寫詩人在晨曦中迎客,在晚雨時與客共飲,沉醉與西湖的雨景之中;第二首對西湖景色的多樣性進(jìn)行全面描寫概括品評,以西施之美比喻西湖之美。其中第二首廣為流傳,尤其是其后二句,被認(rèn)為是對西湖的恰當(dāng)評語。
飲湖上初晴后雨二首⑴
其一
朝曦迎客艷重岡⑵,晚雨留人入醉鄉(xiāng)。
此意自佳君不會,一杯當(dāng)屬水仙王⑶。
其二
水光瀲滟晴方好⑷,山色空濛雨亦奇⑸。
欲把西湖比西子⑹,淡妝濃抹總相宜⑺。
⑴飲湖上:在西湖的船上飲酒。
⑵朝曦:早晨的陽光。
⑶水仙王:宋代西湖旁有水仙王廟,祭祀錢塘龍君,故稱錢塘龍君為水仙王。
⑷瀲滟:水波蕩漾、波光閃動的樣子。方好:正顯得美。
⑸空濛:細(xì)雨迷濛的樣子。濛,一作“蒙”。亦:也。奇:奇妙。
⑹欲:可以;如果。西子:即西施,春秋時代越國著名的美女。
⑺總相宜:總是很合適,十分自然。
其一
早晨迎客,晨曦漸漸地染紅了群山。傍晚下了一陣雨,客人不勝酒力已漸入醉鄉(xiāng)。
只可惜醉酒的友人沒能領(lǐng)會迷人的西湖雨景,這美景應(yīng)酌酒和“水仙王”一同欣賞。
其二
天晴氣朗時的西湖,水光盈盈波光楚楚;細(xì)雨迷蒙中的西湖,山色空靈似有似無。
如果把美麗的西湖比作絕代佳人西施,那么無論濃妝還是淡抹,都令人傾倒折服。
蘇軾于宋神宗熙寧四年(1071)至七年(1074)任杭州通判,曾寫下大量有關(guān)西湖景物的詩。這組詩作于熙寧六年(1073)正、二月間。從詩意看,作詩當(dāng)天朝晴暮雨,詩人既為酒所醉,亦為美景所醉。
蘇軾(1037—1101),宋代文學(xué)家。字子瞻,一字和仲,號東坡居士。眉州眉山(今屬四川)人。蘇洵長子。嘉祐二年(1057)進(jìn)士。累除中書舍人、翰林學(xué)士、端明殿學(xué)士、禮部尚書。曾通判杭州,知密州、徐州、湖州、穎州等。元豐三年(1080)以謗新法貶謫黃州。后又貶謫惠州、儋州。宋徽宗立,赦還。卒于常州。追謚文忠。博學(xué)多才,善文,工詩詞,書畫俱佳。于詞“豪放,不喜剪裁以就聲律”,題材豐富,意境開闊,突破晚唐五代和宋初以來“詞為艷科”的傳統(tǒng)樊籬,以詩為詞,開創(chuàng)豪放清曠一派,對后世產(chǎn)生巨大影響。有《東坡七集》《東坡詞》等。
這組詩共二首,但許多選本只看中第二首,因而第一首已鮮為人知。其實這兩首詩是一個整體。第二首雖好,卻是第一首的注腳。第一首所說的“此意自佳君不會”的“此意”,正是指第二首所寫的西湖晴雨咸宜,如美人之淡妝濃抹各盡其態(tài)。若只看第二首,題中的“飲”字就沒有著落。蘇軾的意思是說,多數(shù)人游湖都喜歡晴天,殊不知雨中湖山也自有其佳處。湖上有水仙王廟,廟中的神靈是整天守在湖邊,看遍了西湖的風(fēng)風(fēng)雨雨、晴波麗日的,一定會同意自己的審美觀點,因而作者要請水仙王共同舉杯了。這一首的首句“艷”字下得十分精到,把晨曦的絢麗多姿形容得美不勝收。若只看第二首,則“濃抹”一層意思便失之抽象。
第二首詩上半首既寫了西湖的水光山色,也寫了西湖的晴姿雨態(tài)。“水光瀲滟晴方好”描寫西湖晴天的水光:在燦爛的陽光照耀下,西湖水波蕩漾,波光閃閃,十分美麗?!吧缴諠饔暌嗥妗泵鑼懹晏斓纳缴涸谟昴换\罩下,西湖周圍的群山,迷迷茫茫,若有若無,非常奇妙。從第一首詩可知,這一天詩人陪著客人在西湖游宴終日,早晨陽光明艷,后來轉(zhuǎn)陰,入暮后下起雨來。而在善于領(lǐng)略自然并對西湖有深厚感情的詩人眼中,無論是水是山,或晴或雨,都是美好奇妙的。從“晴方好”“雨亦奇”這一贊評,可以想見在不同天氣下的湖山勝景,也可想見詩人即景揮毫?xí)r的興會及其灑脫的性格、開闊的胸懷。上半首寫的景是交換、對應(yīng)之景,情是廣泛、豪宕之情,情景交融,句間情景相對,西湖之美概寫無余,詩人蘇軾之情表現(xiàn)無遺。下半首詩里,詩人沒有緊承前兩句,進(jìn)一步運(yùn)用他的寫氣圖貌之筆來描繪湖山的晴光雨色,而是以貌取神,只用一個既空靈又貼切的妙喻就傳出了湖山的神韻。喻體和本體之間,除了從字面看,西湖與西子同有一個“西”字外,詩人的著眼點所在只是當(dāng)前的西湖之美,在風(fēng)神韻味上,與想象中的西施之美有其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相似之處。而正因西湖與西子都是其美在神,所以對西湖來說,晴也好,雨也好,對西子來說,淡妝也好,濃抹也好,都無改其美,而只能增添其美。對這個比喻,存在有兩種相反的解說:一說認(rèn)為詩人“是以晴天的西湖比淡妝的西子,以雨天的西湖比濃妝的西子”;一說認(rèn)為詩人是“以晴天比濃妝,雨天比淡妝”。兩說都各有所見,各有所據(jù)。但就才情橫溢的詩人而言,這是妙手偶得的取神之喻,詩思偶到的神來之筆,只是一時心與景會,從西湖的美景聯(lián)想到作為美的化身的西子,從西湖的“晴方好”“雨亦奇”,想象西子應(yīng)也是“淡妝濃抹總相宜”,當(dāng)其設(shè)喻之際、下筆之時,恐怕未必拘泥于晴與雨二者,何者指濃妝,何者指淡妝。欣賞這首詩時,如果一定要使?jié)鈯y、淡妝分屬晴、雨,可能反而有損于比喻的完整性、詩思的空靈美。
在第二首詩中,詩人對西湖的特點作了極其準(zhǔn)確而又精到的藝術(shù)概括,達(dá)到“以少總多,情貌無遺”的藝術(shù)效果;此外還運(yùn)用了恰當(dāng)新穎的比喻,賦予西湖以人的生命和資質(zhì),使西湖成為美的化身,對西湖進(jìn)行美的升華。因此,在難以計數(shù)的歌詠西湖的詩歌中,這首詩成為流傳最廣的名篇。
武衍《正月二日泛舟湖上》:“除卻淡妝濃抹句,更將何語比西湖?”
王文誥《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》卷九:“此是名篇,可謂前無古人,后無來者。公凡西湖詩,皆加意出色,變盡方法,然皆在《錢塘集》中。其后帥杭,勞心災(zāi)賑,已無復(fù)此種杰構(gòu),但云:‘不見跳珠十五年’(見《與莫同年雨中飲湖上》)而已?!?/p>
陳衍《宋詩精華錄》:“(‘欲把’二句)遂成為西湖定評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