勝敗兵家事不期,
包羞忍恥是男兒。
江東子弟多才俊,
卷土重來未可知。
烏江亭:在今安徽和縣東北的烏江浦,相傳為西楚霸王項羽自刎之處?!妒酚洝ろ椨鸨炯o》:“于是項王乃欲東渡烏江。烏江亭長檥船待,謂項王曰:‘江東雖小,地方千里,眾數(shù)十萬人,亦足王也。愿大王急渡。今獨臣有船,漢軍至,無以渡?!椡跣υ唬骸熘鑫?,我何渡為!且籍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,今無一人還,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,我何面目見之?縱彼不言,籍獨不愧于心乎?’······乃自刎而死?!?/p>
兵家:一作“由來”。事不期:一作“不可期”。不期,難以預(yù)料。
包羞忍恥:意謂大丈夫能屈能伸,應(yīng)有忍受屈恥的胸襟氣度。
江東:自漢至隋唐稱自安徽蕪湖以下的長江南岸地區(qū)為江東。才?。翰拍艹霰姷娜?。才,一作“豪”。
卷土重來:指失敗以后,整頓以求再起。
勝敗乃是兵家常事,難以事前預(yù)料。能夠忍辱負重,才是真正男兒。西楚霸王啊,江東子弟人才濟濟,若能重振旗鼓卷土殺回,楚漢相爭,誰輸誰贏還很難說。
杜牧于會昌元年(841年)赴任池州刺史時,路過烏江亭,寫了這首詠史詩。一說作于開成四年(839年)。
杜牧(803年-852年),唐京兆萬年(今陜西西安)人,字牧之,唐代文學(xué)家、大和進士。其歷任淮南節(jié)度使掌書記、監(jiān)察御史、宣州團練判官、殿中侍御史、內(nèi)供奉、左補闕、史館編纂、司勛員外郎以及黃、池、睦、湖等州刺史。杜牧的文學(xué)創(chuàng)作有多方面的成就,創(chuàng)造晚唐詩歌高峰,主要作品有《阿房宮賦》、《遣懷》、《樊川文集》等。
此詩與《赤壁》詩一樣,議論戰(zhàn)爭成敗之理,提出自己對歷史上已有結(jié)局的戰(zhàn)爭的假設(shè)性推想。首句言勝敗乃兵家常事。次句批評項羽胸襟不夠?qū)拸V,缺乏大將氣度。三四句設(shè)想項羽假如回江東振旗鼓,說不定就可以卷土重來。這句有對項羽負氣自刎的惋惜,但主要的意思卻是批評他不善于把握機遇,不善于聽取別人的建議,不善于得人、用人。司馬遷曾以史家眼光批評項羽“天亡我,非戰(zhàn)之罪”的執(zhí)迷不悟。杜牧則以兵家的眼光論成敗由人之理。二人都注重人事,但司馬遷是總結(jié)已然之教訓(xùn),強調(diào)其必敗之原因;杜牧則是假想未然之機會,強調(diào)兵家須有遠見卓識和不屈不撓的意志。
議論不落傳統(tǒng)說法的窠臼,是杜牧詠史詩的特色。諸如“東風(fēng)不與周郎便,銅雀春深鎖二喬”(《赤壁》),“南軍不袒左邊袖,四老安劉是滅劉”(《題商山四皓廟》),都是反說其事,筆調(diào)都與這首詩類似。這首詩借題發(fā)揮,宣揚百折不撓的精神,是可取的。
《苕溪漁隱叢話》:苕溪漁隱曰:牧之于題詠好異于人,如《赤壁》云:“東風(fēng)不與周郎便,銅雀春深鎖二喬?!薄额}商山四皓》云:“南軍不袒左邊袒,四皓安劉是滅劉?!苯苑凑f其事。至《題烏江亭》則好異而叛于理。詩云:“勝負兵家不可期······”項氏以八千人渡江,敗亡之余,無一還者,其失人心為甚,誰肯復(fù)附之?其不能卷土重來,決矣。
《圍爐詩話》:詩貴有含蓄不盡之意,尤以不著意見、聲色、故事、議論者為上,義山“夜半宴歸宮漏永,薛王沉醉壽王醒”是也?!ぁぁぁぁぁぢ豆缃钦撸拍林额}烏江亭》詩之“勝負兵家未可期……”是也。然已開宋人門徑矣。
《歷代詩話》:牧之數(shù)詩(按指本詩及《赤壁》、《四皓廟》),俱用翻案法,跌入一層,正意益醒,謝疊山所謂“死中求活”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