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中秋帖》,又名《十二月帖》,傳為東晉書法家王獻之創(chuàng)作的草書書法作品,紙本手卷,現(xiàn)收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。
《中秋帖》原為五行三十二字,后被割去二行,現(xiàn)僅存三行二十二字。釋文曰:中秋不復不得相還為即甚省如何然勝人何慶等大軍。無款署,有明董其昌、項元汴,乾隆等人的鑒藏印跋。
《中秋帖》字形大小正斜組合,行草相雜,書法古厚,墨彩鮮潤,字距布置緊密,運行流利,連斷往復。整幅字守中線,行間透氣,齊頭平腳,氣韻貫通,雄渾奔放,氣吞萬里。
《中秋帖》于清乾隆時被收入內(nèi)府,與《快雪時晴帖》、《伯遠帖》號為“三希”。
中秋不復不得相,還為即甚省如,何然勝人何慶,等大軍。
卷前引首清高宗弘歷行書題“至寶”兩字。
前隔水乾隆御題一段曰:大內(nèi)藏大令墨跡,多屬唐人鉤填,惟是卷真跡,二十二字,神采如新,洵希世寶也。向貯御書房,今貯三希堂中。乾隆丙寅二月御識。
帖正文右上乾隆御題簽“晉王獻之中秋帖”一行。
正文后緊接著有乾隆評跋:神韻獨超、天姿特秀。張懷瓘《書估》。
卷后有明董其昌、項元汴,清乾隆題跋,其中附乾隆、丁觀鵬繪畫各一段。
董其昌跋曰:大令此帖,米老以為天下第一子敬書,又名為《一筆書》,前有'十二月割'等語,今失之,又‘慶等大軍’以下皆闕,余以閣帖補之,為千古快事。米老嘗云,人得大令書,割剪一二字售諸好事者,以此古帖每不可讀,后人強為牽合,深可笑也。甲辰六月觀于西湖僧舍,董其昌題。
乾隆題跋《中秋帖子詞》有序:金祇行政,素昊司時……所喜篇章遞進。爰成四什,各賦七言……試創(chuàng)玉堂新事例,擘箋催進月詞頭。
乾隆又跋《中秋帖子詞疊前韻》:塞磧宜秋,恰值望蟾佳節(jié)……歡同中外,翠瓜并花以分頒,澤逮輿佁。原鹿與野麋遍及,又何必中庭地白,嘆秋思之誰家。塞外草衰,感邊聲之四起者哉。因思鸞箋彩帖,創(chuàng)自去年,便教步韻連吟,用酬今夕。
乾隆又跋《中秋帖子詞三疊韻》:對佳夕而賡祝嘏鴻詞,時際熙和,巡朔塞亦詠宜秋彩帖。自去歲遭安仁之感每登樓傷貞觀之懷……值茲令節(jié)相于,俯仰憶脫簪舊侶。斯誠慽矣。能不愀然。
項元汴跋曰:晉王獻之,字子敬,羲之第七子。官至中書令。清俊有美譽,而高邁不羈,風流蘊藉,為一時之冠。方學書次,羲之密從其后掣其筆不得,于是知獻之他日當有大名。后其學果與羲之相后先。獻之初娶郗曇女,羲之與曇論婚書云,獻之善隸書,咄咄逼人。又嘗書《樂毅論》一篇,與獻之學,后題云賜官奴,即獻之小字。獻之所以盡得羲之論筆之妙,論者以為如丹穴鳳舞,清泉龍躍,精密淵巧,出于神智。梁武帝評獻之書,以為絕妙超羣,無人可擬。如河朔少年,皆悉充悅,舉體沓拕,不可耐何。獻之雖以隸稱,而草書特多。此十二月帖,未審其由割去前行,又稽諸米元章《寶章錄》,止存此數(shù)字,乃大令得意書。歴代傳寶,今散落南北,不知凡幾家,□復至于此,信天下至寶當有神護。汴也重值購藏,永為書則。雖威武聲勢,不可畏而授與,是亦從吾所好也。來裔豈可以易而忽之,須世守斯可矣。墨林項元汴敬題。
帖上鈐有“御書”葫蘆形印、“宣和”、“御書”、“內(nèi)府圖書之章”及“紹興”印,“退密”印等。
唐張懷瓘《書斷》中記載,王獻之“幼學于父,次學于張(芝)。后改變制度,別創(chuàng)其法”。從記載可知,王獻之幼年隨其父王羲之學習書法,得其筆法,后又學習張芝,在此基礎上,對前人書法進行大膽變革,創(chuàng)造出了一種不拘六書規(guī)范、省并點畫曲折、務求簡易流便的“破體”。王獻之學習張芝,主要是效法其字字貫通的氣勢,變革發(fā)展了張芝的草書,即省并點畫,務求簡易,便于書寫和血脈貫通。同時他又變革其父的草書,主要用“極草縱之致”,極力發(fā)揮“一筆書”的筆勢。王獻之筆下的草書既有別于張芝,又有別于王羲之,自成一家。而《中秋帖》其筆法上承張芝、右軍之矩度,下啟張旭、懷素之法門,在相當長時間內(nèi)被人們視作王獻之的真跡。
但現(xiàn)今有人認為,《中秋帖》風格與傳世的王獻之《廿九日帖》、《鴨頭丸帖》相差甚遠,書法痛快有余而沉著凝重不足,缺乏晉人書法應有的那種瀟灑蘊藉的意蘊;該帖豐滿的筆墨形態(tài)只有宋代那種較軟的無心筆才能表現(xiàn)出來,而非晉代的有心硬筆可為;帖用竹料紙書寫,這種紙東晉時尚制造不出,約到北宋時方出現(xiàn)。所以認為《中秋帖》是米芾舊藏王獻之《十二月帖》的節(jié)臨。且《書畫舫》云:“獻之《中秋帖》卷藏檇李項氏子京,自有跋。細看乃唐人臨本,非真跡也。”清吳升《大觀錄》云:“此跡書法古厚,黑采氣韻鮮潤,但大似肥婢,雖非鉤填,恐是宋人臨仿?!?/p>
王獻之(344—386),晉代書法家,字子敬,漢族,東晉瑯琊臨沂人,王羲之第七子。幼年隨父羲之學書法,兼學張芝。書法眾體皆精,尤以行草著名,敢于創(chuàng)新,不為其父所囿,為魏晉以來的今楷、今草作出了卓越貢獻,在書法史上被譽為“小圣”。官至中書令,人稱“大令。善正、行、草書幼學父書,次習張芝,后改制度,遂成一家,與父齊名,人稱“二王”。
《中秋帖》的點畫柔婉,富于變化。王獻之是以楷法寫草書的典范,在筆畫圓轉(zhuǎn)處應用楷書“起伏頓挫”之法、“節(jié)節(jié)換筆”之法,運用得恰到好處,自然流暢。清包世臣在《安吳論書·答熙載九問》中所說的:“世人知真書之妙在使轉(zhuǎn),而不知草書之妙在點畫,此草法所為不傳也。大令草常一筆環(huán)轉(zhuǎn),如火箸畫灰,不見起止。然精心探玩,其環(huán)轉(zhuǎn)處,悉具起伏頓挫,皆成點畫之勢?!边@都在《中秋帖》中有體現(xiàn)。以“等”字為例,“等”字最末兩畫豎鉤和點,王獻之將其連寫,又在圓轉(zhuǎn)處加以頓挫。審視之后發(fā)現(xiàn),圓轉(zhuǎn)部分其實并不圓,而是由幾個很短的直畫組成。
《中秋帖》結(jié)字中宮較緊致,其點畫的彈性和相互間的張力都明顯要小。放得開、收得回、連得順,是技術(shù)考量的重要尺度,此帖筆畫全連,“復”“不”之間的連帶,不太暢達;“不得”兩字,略嫌拘束。當?shù)闷稹吧耥崻毘?,天姿特秀”的贊譽。
《中秋帖》用墨濃重,轉(zhuǎn)筆圓轉(zhuǎn)外拓,起筆或藏鋒或側(cè)鋒,提按自然,整幅字的筆畫偏于豐肥,但又有個別瘦勁的連筆和字做補充,顯得疏密得當、粗細變化。其用筆婉轉(zhuǎn)流動,一氣呵成,有“一筆書”之妙。而且《中秋帖》在草書中穿插了行楷,如第一行的“相”、第二行的“勝”等字。寫的時候有快有慢,運筆有疾有緩,富有節(jié)奏感。
其墨跡線條富于彈性,于粗細環(huán)轉(zhuǎn)中展現(xiàn)干凈利落。字與字間搭配得宜,相顧生輝。行筆看似迅疾,卻剛健圓潤,妍媚多姿,點化疏朗,顧盼有情,結(jié)體筋骨開張,清勁端和,用墨隨和而帶有一種蒼渾華滋的自然變化,其環(huán)轉(zhuǎn)起落分明,通篇顯得筆力矯健,氣勢磅礴,給欣賞者一種酣暢淋漓之感。該貼前六字一筆貫通而下,其后連多斷少,形勢宏逸。逐字細看,“中秋”兩字相連,爾后稍作停頓,又一氣將“不復不得”四字橫掃而出,線條回環(huán)起伏,長而不亂,翻轉(zhuǎn)勾連,疏密有致。在“不復不得”之后,又以行楷書一“相”字,端莊飽滿,一本正經(jīng)。與此帖中其他21字相比,“相”字給人突兀蹊蹺之感,引人思索。過了“相”字,筆鋒再次急起直追,震蕩綿回,直至終了。
《中秋帖》整幅作品氣勢磅礴、雄邁飛動,與傳世的王羲之書法作品中那種含蓄、古雅、流美的草書風格相比,顯得神氣外露;與王獻之《鴨頭丸帖》、刻帖《十二月帖》等相比,也略有差異。特別是寫到最后一個“軍”字,豎畫向下延伸舒展,顯得氣勢奔放,但沒有一連到底。正是“大鵬摶風,長鯨噴浪,懸崖墜石,驚電遺光”。但這種放縱豪情中,又蘊藏著清雅潔凈的氣息,再現(xiàn)晉人書法那種天然去雕飾、秀媚灑脫的時代風貌。
宋代米芾:“大令《十二月帖》,運筆如火箸畫灰,連屬無端末,如不經(jīng)意,所謂一筆書,天下子敬第一帖也?!?/p>
《中秋帖》傳為王獻之所書,此帖曾入宋內(nèi)府,后為南宋賈似道所藏,又為明代項元汴所藏,項氏稱此跡為《十二月帖》,而非《中秋帖》之名。其后明代董其昌亦有鑒藏之,清乾隆時被收入內(nèi)府,與《快雪時晴帖》、《伯遠帖》號為“三稀”,被刻入《三希堂法帖》中,后由清宮流入香港,1951年在周恩來總理親自關懷下,有關部門以重金收回,現(xiàn)藏北京故宮博物院。
《中秋帖》在宋內(nèi)府《宣和書譜》、明張丑《清河書畫舫》、《清河見聞表》、《清河秘篋表》、汪砢玉《珊瑚網(wǎng)書跋》,清顧復《平生壯觀》、卞永譽《式古堂書畫匯考》、吳升《大觀錄》、清內(nèi)府《石渠寶笈·初編》等書有著錄。
2015年9月,故宮博物院為建院90周年推出“《石渠寶笈》特展”,《中秋帖》為其中展品之一。